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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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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時間,劉淯心內流轉的都是難以言表的懊悔和憐惜。

不過眠棠可不知他心裏想的這些。雖然得到一幹人等的讚譽,但柳眠棠並沒有飄搖得找不著北。

孕期裏,她的記性大不如以前,昨晚抓著崔行舟苦練半宿才練好的。所以方才也是跟擊鼓的作弊,讓他第一個傳給自己。不然的話再輪轉幾圈,腦子裏的詞又要忘得七七八八了。

當詠誦了一首小詩後,眠棠自可急流勇退,借口說話太多有損胎氣,尋個安靜的角落休息去了。

剩下的時間裏,姐姐崔芙擔起了大綱,替她主持詩社。

原本今日也該是崔芙擔了主角,畢竟眠棠希望就此為姐姐打開新的姻緣之路。

可惜原本好好的詩社,現在竟然略微走樣。在眠棠心裏頗有重量的姐夫人選——李光才大人遲遲沒有露面。

除了寥寥幾個尚未娶妻的才俊外,大部分都是來看她柳眠棠笑話的。再加上那位放著西郊的兔子不獵,卻偏來小西園湊熱鬧的皇帝,眠棠一時都有些心虛,生怕崔行舟來此,到時候她就有些解釋不清了。

這建成詩社真的是她給姐姐選夫婿之用,不是給自己和離造勢的啊!

偏偏劉淯卻不肯放過她,只讓身邊的大太監尋機會,給眠棠遞送紙條。

眠棠不好不接,不然那太監推搡反而更惹人註意。可她並不打算看,就算不展開,都能猜出皇帝寫了什麽陳辭濫調。

所以趁著回後院更衣的機會,眠棠想將那紙條扯了。

沒想到就在這時,一只大手斜刺裏伸了過來,長指一夾,便將那紙條給夾走了。

眠棠沒想到有人會悄無聲息地挨近自己,嚇了一跳,直覺就想上胳膊肘頂開來者。

可回頭一看,卻是位生得俊帥卻黑著臉的王爺。

崔行舟不動聲色地打開了字條,看著上面龍飛鳳舞的一行字。

“聞卿飽受苦楚,今日觀你強顏歡笑,吾心苦之亦然。惟願助卿脫離苦海,今夜吾會派馬車在王府後門,卿可隨之離開。”

既然崔行舟看了,柳眠棠伸著脖子也要看。可是崔行舟兩只胳膊舉得高高的,她壓根看不到,這心裏也是氣急了,只跟板著臉的崔行舟道:“他無論寫什麽都是胡說八道!我可沒有撩撥他……”

崔行舟冷哼一聲,將那紙條撕得粉碎,扔到了一旁的水潭裏,然後問眠棠:“你在我身邊受苦了?”

眠棠眨巴眼睛,心裏將劉淯罵到了祖宗十八代,然後道:“怎麽會苦?每日都甜得不得了!”

崔行舟斂目深沈地看著她:“既然甜,為何當初想著要跟我和離?莫非給自己備了後手,有人接應?”

就算不看那紙條,柳眠棠也從淮陽王的話裏猜出了幾分。大約是那劉淯誤會她跟淮陽王過不下去了,便要接她走吧。

眠棠想到這,抱住了崔行舟的一只胳膊搖晃道:“我哪也不去,就在你身邊賴著。再說我真要走,何須別人接應?只讓仰山的弟兄們給我安排好,半夜翻墻上馬車就是了……”

她說到這,卻發現崔行舟的臉更黑了些。

這小娘皮!還真跟劉淯想到一處去了!

如果細算起來,這位子瑜公子也算仰山的弟兄,也眼巴巴地駕著馬車在王府的墻外等著她呢!

一時間,淮陽王的俊臉更臭了。

他今日有要緊的公務,便先去城外的軍營巡視去了。哪知道耽誤小半天的功夫,小西園的後院就燒起了熊熊烈火。

“這事兒,等我今晚再跟你細算。”

主人不能久久不露面,所以崔行舟最後便拉著柳眠棠的手,一起出現在人前。

方才在後院子的時候,崔行舟脫了一身戎裝,換上了眠棠給他準備好的衣服。

最近眠棠很愛打扮相公,命裁縫制了好幾件時興的寬袖長袍。雖然這袍子在清雅之士裏很是流行,可若身材不夠高大,壓根顯不出袍子的俊逸。

崔行舟天生的好身材,加上從不間斷的習武習慣,更顯的腿長腰細,寬厚結實的臂膀更是能撐得起來。

那繡著祥雲的衣領堪堪抵住喉結,襯得目若朗星明月,濃眉挺鼻,頭束玉冠,鬢角如刀,在大步行走時,飄逸的長袍便如軟雲浮動,灑脫極了。

這般俊美的男子,手裏又拉著個絕美的嬌娥,一起出現在人前時,那種視覺上的撞擊,若不是立在當場,絕難感受得到。

一時間原本正在說話嬉鬧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,直看著淮陽王一路走得從容不迫,挽著王妃的手腕前去跟外歲請安。

劉淯看著崔行舟拉著眠棠的手一路走來,眼神也變得有些晦暗。

淮陽王向來是不會在人前跟女子親親我我我的。雖則他以前也經常攜著眠棠出入大小宴會,雖然舉止親切,但不會逾越禮節的太過親昵。

但是現在,淮陽王似乎打破了以前恪守禮節的禁忌,拉著王妃的纖手不說,還挽著她的細腰,簡直是一副捧著瓷娃娃怕碰碎了的樣子。

看著他望著王妃的寵溺神色,還真想象不出,他曾經對自己的王妃大打出手過。

於是不免有些機靈的夫人們有些頓悟,越發篤定淮陽王這是欲蓋彌彰。

不過崔行舟壓根不在乎別人是如何想的,他只是在明晃晃地告訴那個敢給他夫人遞字條子的人,這是他崔行舟的王妃,誰的馬車也接不走!

劉淯看崔行舟也來了,只連場面上的客套的笑容都懶得維持,態度冷淡道:“崔愛卿不是該巡視軍營嗎?怎麽來了這裏?”

崔行舟更懶得客套,淡然道:“公務處理完畢,自然可以回家休息,倒是陛下不是該在小西園狩獵嗎?怎麽來到了賤內的園子?真是讓人誠惶誠恐,蓬蓽生輝啊!”

一旁的綏王看著他們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勢,不由得心裏一喜,順便閑閑地澆油道:“萬歲爺聽聞淮陽王妃在小西園做詩社,一時詩性大發,便來了此處,果然領略到了王妃作詩的風采,叫人看了就難以忘懷啊!”

柳眠棠飛快地瞟了一眼綏王,突然開口笑道:“綏王倒是又勾起了我的詩性,想要獻醜和詩一首呢!”

綏王一挑眉毛,道:“我居然能勾得王妃的詩興大發?自當洗耳恭聽。”

柳眠棠順手拿起作詩時,打拍子敲擊的缶槌,咚咚咚地敲了起來。那聲音仿佛是空蕩蕩的腦子在嗡嗡回響。

只敲得在場的眾人都紛紛側目,詫異地看著王妃敲木魚時,她才開口誦道:“一只鷸來,一只蚌。互相鉗咬真是忙,一個老翁立一旁,手到擒來不慌張,不慌張!”

伴著最後一聲,才高八鬥的淮陽王妃咣當又敲了一聲,表示圓滿結束。

然後在眾人的瞠目結舌裏,她笑吟吟地問綏王:“還請綏王猜猜,您是那只長舌的鳥,還是縮在殼子裏的軟貨,又或者是那個老而不死的漁翁呢?”

這種毫不客氣地指名道姓的罵法,真是滿京城裏難找!這他媽的是一詩三罵啊!既罵他長舌搬弄是非的鳥人,又罵他是個老不死的稀軟貨啊!

“你……”綏王氣得差一點就要掀桌子打人了!

一旁的眾人也聽得瞠目結舌,有些咬不準王妃是當著滿京城才子們的面前,認真地做了一首罵人的打油詩嗎?

不過李光才大人卻率先鼓掌道:“好詩!既用了鷸蚌相爭的典故,提醒世人莫要兩強相爭,讓心懷叵測之人渾水摸魚,又打破了律詩絕句的格局,返璞歸真,深入淺出,詩意雋永深遠啊!”

眠棠也很是欽佩地看著李大人,心裏很是替他嘆息,若是早在幾年前,李大人就有這種睜眼說瞎話,滿嘴阿諛奉承的功力,何至於當初被同僚排擠,哄攆出了京城?

不過李大人起了頭,於是阿諛奉承之言,便也接踵而至。

劉淯聽了柳眠棠的不著調的打油詩後,卻一時沈默了。

被柳眠棠毫不客氣的提醒之後,他也隱隱後悔,自己的確不該受了綏王的挑唆魯莽地來到小西園。

如今仰山的舊部一個個自恃居功甚偉,自成一黨,難以調度。他雖然先前罷免了孫將軍。可是他的舊部黨羽甚多,雖然現在賦閑在家,卻是依舊牢牢操縱著他的舊部們。

而石家雖然有些勢力,卻難以與太皇太後的宮家相抗衡。若是再失去淮陽王的支持,他就是任人魚肉的鷸蚌,談何去保護眠棠?

而崔行舟則是若無其事地向皇帝敬酒道:“不過萬歲既然來了,自當享用下小西園的美酒,一會臣會陪萬歲前往西郊,定要擎蒼牽黃滿載而歸!”

劉淯知道崔行舟是在給自己的臺階下,也勉強笑開道:“若是沒有淮陽王的神弓助力,西郊狩獵當真是索然無味,你陪朕飲下這杯,我們君臣二人,便一同上陣狩獵。”

這時那些夫人們才慢慢醒悟到,原來陛下來小西園是特意找尋淮陽王一同打獵的啊!

淮陽王當真是蒙受盛寵隆隆啊!

一時間,君臣二人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大消,兩人和顏悅色,推杯換盞,然後真的起身去打獵了。

萬歲這麽一走,場面似乎清冷了不少,崔芙卻後背冷汗未消,悄悄問眠棠:“你可真敢說,這麽樣豈不是連萬歲都一起罵了?”

柳眠棠心裏冷哼一聲,若不是不方便,她豈止要罵,還想打那不懂事的皇帝一頓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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